第27章 二十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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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搬进何家的第一天,卫小唯同志受到了何家全体(在家的)成员史无前例的热烈欢迎——嗯,被激动过度的旺财同志一个飞扑按在了地上,然后雪球女王傲慢地踱过来在他脸上嗅了嗅,一脸施恩状伸舌头舔了他一口。

“……”何连海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连忙把满脸呆滞的卫小唯从狗爪子底下捞出来:“我去这俩熊孩子,啊呸,我的意思是说雪球跟旺财平时很乖,真的很乖!以前从来不对客人这样儿!”他昨天才把狗从钟瑾那儿牵回来,哪儿晓得……尼玛蛋钟瑾那个老色狼到底教了他家纯洁善良的狗狗神马不健康的东西啊0口0!!!

不过卫唯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好奇地蹲下来,摸摸雪球又挠挠旺财,等何连海去厨房倒了杯果汁出来,就目瞪口呆地发现……一只卫唯和两只狗狗在地毯上滚成了一团……

……这是家里又要多养一只狗狗了的节奏吗喂!!!

何家位于这栋电梯公寓的顶层,房子是复式结构,客厅厨房客房在一楼,主人卧室书房琴房在二楼,阁楼被何连海改造成了一半健身房一半花房的结构,两只狗狗的小屋也在阁楼,只不过利用率实在不高——比起狗窝雪球更爱何清晏屋里的地毯,而旺财觉得趴在客厅门口的地垫上会使它的睡眠质量显著提高。何连海给卫唯收拾出一间客房:“这里采光好,楼上正对着就是我房间,有事儿开窗喊一声,一般我都能听见。”

卫唯哦了一声:“那要是你听不见呢?”

何连海指指趴在客厅门口的大只中华田园犬:“那就喊旺财。”

卫唯:“……”等他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一定也要养只会看门的狗!

陆随还有事,把卫唯打包扔给何连海之后就驱车去了钟鸣鼎食位于市中心的总店,钟瑾的办公室就在这家酒店的顶层。

他来得挺巧,正赶上钟瑾手头一壶新沏的酽酽热茶。陆随也不跟他客气,坐下不紧不慢喝完一盏茶,开门见山道:“之前钟总说,有些与本案案情相关的事情可以透露?”

钟瑾一笑:“有虽然有,可是陆警官不考虑给钟某点好处什么的吗?”

陆随扬起修峻的眉:“八角(脚)够不够?前扫腿,后扫腿,下劈腿,后撩腿,凌空飞腿,钟总想要哪种,陆某一定尽力满足。”

钟瑾似笑非笑道:“承蒙厚爱,不胜感激。”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资料回身递给陆随,“陆警官不妨先看看这个。”

陆随拿起资料翻看,每翻一页,眉头就拧得更紧一分。片刻后他微微抬眼:“这是钟总和警方合作的诚意?”

钟瑾不答,自顾自道:“陆警官,你知道这个‘何’,是哪个何家吗?”

“有所耳闻。”

“那陆警官你也应该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

陆随的眼沉了沉:“还能有哪个何字?”

钟瑾微笑:“我家与何家交好,那是何三叔被撵出家门之前的事,之后和他们本家关系疏淡得很,生意来往并不多,更别提我弟弟一心要娶何三叔的掌上明珠了。现在何家人公然违反行规不说,还妄图对我钟家落井下石,于情于理,我钟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陆随了然,这是在对他示好,顺便摆明立场了。这样也好,他本人被空降到z市,不仅需要一个趁手的大案立威,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同盟——甚至是靠山,而钟家,看起来挺合适。他收起手中的文件:“钟总是开酒店的,想来一定不会欢迎客人吃白食吧?”他可不信钟瑾一下拿出这么大的底牌来给自己,会不需要任何交换条件。

钟瑾笑眯眯:“若是陆警官来吃白食,钟某任何时候都是欢迎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他弯腰凑到陆随耳边,故作神秘地轻声道:“——不要让何大队长知道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了。”

陆随安然坐在沙发里,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毕竟是何家的家事。”瞒着人家也不好吧。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何况他何连海根本不是能读经书的料。”钟瑾垂下眉眼,沉静下来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唬人的书卷气,“我管这遭闲事,也是为他好。他一不会经商二不懂勾心斗角三不可能回到何家扛那个担子受那个罪,我也不能让他无端背上个别人打破了的黑锅。”

陆随以欣赏眼光看他:“没想到钟总这么讲义气。”

“当然我也有私心。如果何连海那家伙一忙起来,我弟弟的婚事又要无限期往后拖了。”钟瑾一摊手,“那样的话,我家老头子又要揪着我骂我不孝,没法给他老人家延续香火了。”

陆随:“……”

“话说回来,”钟瑾抛过去一个暧昧的眼色,“上次说要请陆警官吃饭,今天倒是个难得的机会。不如留下来一起尝尝钟鸣鼎食的招牌菜如何?”

陆随气定神闲回望他,忽而一笑:“招牌菜里有豆腐么?”

钟瑾面不改色:“没有。若要吃豆腐,我也只认准一家的。”他伸手拈起陆随衬衫领上的一根碎发,眉眼弯弯地微笑,“不过若是陆警官一定要吃我钟家的豆腐,那钟某也只好奉陪了。”

“……”陆随危险地眯起眼,谁稀罕吃你钟家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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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难得清闲,何连海在家里运动健身,卫唯则在书房翻书看,雪球和旺财一左一右卧在他脚边。等何连海擦着汗推开书房的门准备叫上卫唯一起出去吃饭,却发现呆呆的卫小唯在发呆——对着一个摊开的厚重画夹,里面好几张画纸的边角都泛黄了。何连海走上前去,微微压低了声音:“喜欢?”

卫唯点点头,“画得很好。”

的确是很好,曾见过这名作者画作的人,无不叹一句惊世之才。何连海手指摩挲着画纸,目光温柔:“这是我姑姑的画夹,里面有一张还画了我呢。”

卫唯敏锐地听出了些什么,“那,她现在……?”

“……不在了。”

临近正午,书房里的光线太炽烈太明媚,刺得人眼睛都有些发痛。何连海一手支在桌上,另一手一张张翻开那些陈旧的画作,“……很可惜,对吗?她是个爱说爱笑的漂亮女人,会画画,会弹钢琴,每天都快快乐乐,而且精明又能干。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总是觉得遗憾,怎么她就不是个儿子呢?——可是后来,她却……自杀了。”

“……”卫唯简直不敢置信,眼前的每一幅画里所流露出来的感情都那么明快,那么生动,总能让人联想起蓬勃的生命力……这样的一个画者,竟会选择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得不问:“可是,为什么?”

何连海低声道:“爱情,和毒品。”是的,这是世上最害人的两种毒药,把一个爱笑爱闹的活泼女子,生生折磨得形容枯槁,只剩一把骨头。

何连海的爷爷共有四个子女,长子何文渊,次子何文博,幺子何文韬,还有个掌上明珠般的小女儿何文瀚。何文渊与何文瀚是一母所出,而何文博与何文韬是同胞兄弟,是外室所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是何文渊与何文博更亲近,而何文韬与何文瀚更聊得来。

何老爷子当年评价自己的四个儿女时,曾满腹遗憾地说:可惜文瀚不是儿子。他觉得,老大何文渊性情桀骜、刚愎自用,老二何文博才干平平,做事爱投机取巧,老三何文韬虽然才华出众却志不在商,而更愿意做他的生物学研究,唯有最小的女儿何文瀚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美丽大方,光彩照人,不仅在音乐、绘画、茶艺、文学方面才华卓著,还在经商上有着不同凡响的手段和眼光。至今许多人说起为何家创造了巨大商机的那条商业街时都还会赞一句当年一力主张做下这个项目的何文瀚,然后叹一声:红颜薄命啊。

谁又能想得到,那个曾经在何氏股东大会上大出风头舌战群雄、甚至让人一度怀疑起何家继承权归属问题的美丽女强人,会选择投江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那一年她三十二岁,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好时节。她自杀后,何奶奶一病不起,数月后在睡眠中溘然长逝;而何爷爷遭遇连番打击,。在没有任何人见到遗嘱的情况下,何文韬——也就是何连海的父亲,带着妻子儿女和自己的一点私产净身出户;而何文渊在何文博的辅助下继承了何家,从此亲兄弟二十年来不相亲也不相见。

十二岁,何连海在一夜间成长起来。他的父母都醉心科研事业,离开何家之后更是满世界乱跑,一两个月才归家一次,对管家理财养孩子的事情并不上心。何连海一面读初中一面照料上幼儿园的妹妹,有时父母留下的生活费不够用了,他就省着自己的吃穿,实在不行就到附近的餐馆去端盘子洗碗,一天有两块钱,还能管中午晚上各一顿饭。

有时想起十二岁之前的日子他也会觉得恍惚、他十岁时爷爷对姑姑感到失望,就把他带到身边教养。那些讲究的摆设,奢华的装潢,美观大过实用的衣物,规矩大过天的礼节,一周也难得见一次面的父母和襁褓里牙牙学语的妹妹……富贵固然是有的,但那些都是虚的,远不如他自己汗津津的手心儿里捏着的两张纸票实在;爱笑爱闹的小姑姑没有了,可是他还有妹妹,他要让他的妹妹好好的,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地在他怀里撒娇,爱怎么笑怎么笑,爱怎么闹怎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