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刮目相看(1/1)

唐莲卿的马车比何竞尧的还要宽敞考究,偌大的马车里,便只有他们两人。何竞尧坐在一侧的长椅上,自上车开始就在闭目养神。矮榻上的唐莲卿枕着双手,眯着眼睛看着何竞尧,总觉得这人今日有哪里奇怪。

晚上何竞尧从药农那里视察归来就跑到他家了,与他商量了一阵生意上的事,便开始如入禅定。他叫姑娘弹琴唱曲,何竞尧不爽,不让弹不让唱。他让姑娘好好伺候他,在赶路之前好好舒服一把,他冰着一张脸,一双冷眸看人几乎能把人冻死,愣是没有一个姑娘敢近他的身。

以往虽说他也不热衷这些临行前的小节目,但也不会如此彻底地拒绝,唐莲卿琢磨来琢磨去,料想他是舍不得家里那个小娇娘,才会如此不爽。

感觉路程也差不多了,唐莲卿微支起身子,用折扇将车窗推开一条缝,瞧了一眼,果然是快到何竞尧的宅邸了。再看一眼如老僧入定般没有反应的何竞尧,唐莲卿便起了撩拨的心思,笑嘻嘻对他道:“快到你家门口了,不进去看看?”

“看什么?”何竞尧冷冷地问。可能用到的药材样品他都带好了,要带去的本地特产也都让言之采买好了送到了船上,其他的只要带钱,现用现买就好了,他回家做什么,回去看那个女人想别的男人吗。

“呵呵。”唐莲卿看他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就觉得好笑,长叹了一声,拖慢了声调道:“别的我倒是不担心,就只担心你那个小娇娘。没有你在她身边,你说她该多寂寞啊,长夜漫漫独守空房,怕是要想你想得夜不成眠了。啧啧,等你一个来月后回来,说不定都快要因为相思瘦死了……”

唐莲卿的话正提醒了他,何竞尧的手攥得越来越紧,最后已是握成了拳。他之前只想着把玉容冷在一边,让她自己反省去,唐莲卿这么一说他才发现,他这想法多蠢。她本来就想着别人,他将她往旁边一冷,她岂不是更有时间和心思去想那个野男人了。

他怎么能让她有这么舒服的机会去想野男人!

“到何宅停车!”何竞尧即刻对外面的车夫命令,感觉到唐莲卿笑看的目光,何竞尧眼睛一闭就自动忽略了。

到了何宅,车夫刚将车停下,还没停稳妥,何竞尧便推门下车,让言之吩咐门房备车,自己直奔东跨院而去。

玉容在房间里数数等着何竞尧,人左等右等等不回来,她也是忍不住困意,就快睡沉了。小翠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也数得就快睡着了,正在清醒向睡着过渡的间隙,忽然听到堂屋大门被推开的声响,仿佛听到炸雷一般从坐着的位置上弹起来,轻轻推了推玉容。

“姐姐,似乎是二爷回来了。”

“嗯,快去开门……”玉容睡得迷迷糊糊,但心里有事,睡得很浅,被小翠轻轻一推就醒过来了,听到是何竞尧回来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让她去开门。

“门开着呐,姐姐忘了,为了等二爷没有关的。”小翠扶着她坐起来,给她和自己理好衣服,提醒的话才说完,便听到卧房的门也开了,目光一侧就见何竞尧已经进了屋,当即垂首屏息立在床边,不敢做声了。

玉容看到一脸冷色突然出现的何竞尧,也不知他会怎样,从床上下来,给他福了一礼,也垂了眸子,默不做声地等他示下。

何竞尧看她衣着齐整,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回来,心里的不快稍有所降,冷声吩咐:“跟我走。”说完,便转身出门。

“这是,要去哪儿……”半夜三更的,他要带她上哪儿去?该不会是这次真的生气,要将她卖了吧?

“京城。”何竞尧不耐烦地解释,脚步未停。

玉容听到这两个字便呆住了,怀疑眼前这一切是自己做梦梦出来的。什么都没准备,又是这么个时辰,要她去京城,这怎么可能!

“爷……”玉容犹豫地喊他,没挪步。等他回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我不能去啊。”

何竞尧皱眉:“怎么不能?”

“我什么都没准备啊!”玉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什么都不用准备,现用现买。”

“可,可是……这一去要多少日子,宝儿怎么办,她从来没离开过我,我怕她受不住啊!”玉容见他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带她去,不由得有些慌了神。她去哪儿都好,可宝儿要怎么办,她若真是一去一个月,宝儿没了爹爹,又见不到娘,还不把眼睛哭成核桃!

何竞尧听了她的话,因她的磨蹭想要发作的火气瞬间便被压住了。他真是被她给气得,竟将孩子这回事给漏下了。

屋里一时陷入安静,玉容悄悄抬眼看看何竞尧,见他微皱着眉头深思,似是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心里稍稍落了地。然而,没想到下一瞬何竞尧便说:“好办,将宝儿也带去。”

他这一说,玉容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这么突然,这么仓促,怎么会是真的?莫说京城了,她便连西淮县的地界都没踏出过,去京城据说单程便要七八日,要先乘船走水路,然后在转陆路,她从来没坐过那种站在船头望不见船尾的商船,都不知道会不会晕船,怎么能就说走就走呢。

她都是如此,更何况宝儿了,她还是个孩子,这要有什么问题,到时要怎么办?

“爷,这使不得啊,”玉容攥紧了手求他:“我和宝儿都没出过远门,尤其宝儿还小,若是路上有个差池,我……”玉容也不知道若是路上有个差池,她该怎么办了,只是想着,她便都受不了,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何竞尧看她畏首畏尾的模样就烦,不耐地看着她:“怕这怕那,孩子迟早都要被你娇惯坏了。”原本带着宝儿是一时起意,但此刻见她这模样,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带宝儿出去见见世面了,不想让宝儿同她一样一直窝在家里,长大之后这也怕那也怕的。

“她要是连这点路程都受不了,也不配做我的孩子。”何竞尧冷冷看她一眼,也不再搭理她,径自往宝儿所住的后罩房走去。他这话说得偏激,可玉容不敢反驳,见他主意已定,也只得跟着他过去。小翠插不上话,默默跟在玉容身后也过去了。

玉容本以为要将宝儿在这夜半三更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再告诉她即刻便要出远门,一去一个月不能着家,会惹得她哭闹起来,来路上一直在想对策。却没想到宝儿被叫醒,一见何竞尧就兴奋地不想睡了,睡眼惺忪地一骨碌从床上爬坐起来,撒娇要他抱抱。

何竞尧将她抱起,便直奔主题对她道:“爹爹要出门了,一个月之后才回来。”

宝儿一听到他要出远门,洋溢着突然见到他的惊喜和幸福的小脸顷刻僵住了,甜甜的笑容全部凝在了脸上。

“我不想要爹爹走。”宝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嘴一扁,大大的眼睛里就涌起了泪花。

“不哭。”何竞尧难得温柔地哄她,轻轻摸摸她的小脸,继续道:“爹爹一定要去,你也可以和爹爹一起去。”

“真的吗?”何竞尧这一说,宝儿立即就止住了眼泪,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是否要跟他一起去,一目了然。

“真的。但是路上也许会很辛苦,宝儿怕吗?”何竞尧又问。

“宝儿不怕!”宝儿肯定地回答。

何竞尧满意地看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赞许地道:“是我女儿。”说着,鄙视地瞥了玉容一眼。

玉容心里有话,想说又不敢说,只有无语地垂下眸子,不做声了。宝儿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这样说,她相信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他便是说要去刀山火海,宝儿也会说敢去。她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清楚路程的艰辛,打得保票怎能作数,何竞尧竟然这也当真。

可事已至此,不去也得去了,反正一切都是何竞尧说了算,她劝也没用,又何必要在孩子面前与他辩驳,给他添堵呢。

玉容这样想着,便没再说话,等何竞尧吩咐了,便顺从地去给宝儿穿衣。她给宝儿穿好了衣裳,待小翠给她披上暖暖的斗篷时,她给宝儿简单地整理了一个小包裹,带了她平日学习的课本,还有两样她喜欢玩儿的小玩意。

然后,玉容想了想,对何竞尧请示:“爷,宝儿走得匆忙,今日还有课业,先生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便要白跑一趟,您看是不是派个人去与她说一下,也同她请个假。”

她怕何竞尧再反对,赶紧在他说话之前解释:“先生是县学里仅有的两个女先生之一,教课很好,宝儿也喜欢听,但是她规矩也严,您看……”

“嗯。”何竞尧这次倒没有反对,“出门时我同门房交待一下。”他看着玉容整理东西,与他请示,对她的周全有些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