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疯狗(1/1)

我冷笑。以冷笑来掩饰我的慌张。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滑落,我的整个身子都有种近乎麻痹的缩紧。我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硬的,完全是脸部肌肉的抽动。

我几乎是以一种刻意的闪身来躲避自己内心的不知所措。这一秒间,我的脑海失去了所有决断能力,茫然成一片空白。

然而选择,摆在我的面前。

如果我拒绝,麦克自然会顶替我上,但也许我的所有努力将付之东流。这一秒间,如果施少强在我面前,我绝对会狂吼一声,我不干了!

这一瞬间,我恨透了我当初的选择,我怎么会疯到答应他的话来做这他妈的卧底。

我可以一拳击断对方的肋骨,也可以一下扭断对方的关节。甚至一把就把钱凯给拉下了楼顶。但我知道,这一次是不同的。如果我点头,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然而,我还能回头吗?

麦克根本没在意我的反应。或者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太随便不过的一件事。只见他唰地一声,手一弯,把放在控制台上的那种军刀推向了我,微微一笑道:“咱们也算交过两次手,但却是第一次合作,我很欣赏你的格斗技,这把是mdk“疯狗”军刀,而且是定制的改进锯齿型,是我的私人珍藏,我把它送你,当份见面礼,相信以后还有许多合作的。

刀身平滑明亮,如一弘碧水,有一种无可挑剔的质朴感,无论从刀形到力度感,都给人一种完美坚韧的感觉。我浑没有想到,麦克竟然把这种珍贵无比的私藏就这么送给我。不由有些吃惊的神色。

麦克脸上泛起一丝微笑,道:“老人家说的,宝刀赠英雄。这把刀很不错的,你收下吧,绝对用得着的。”说着手一抖,不知他是藏在那里,竟然已经把皮制刀鞘又推给了我。

我很想拒绝他,但话到嘴边,却又收回去了,只见这刀的血槽中隐有一丝暗红色,不知沾过多少鲜血,好象带有传说中的魔性一般,让我根本无法抗拒。

麦克手一伸,已经刀递向了我,我像一下失去了控制似的,竟然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这柄军刀。

刀在手,一丝寒光从刃首至没柄一泄而倾,放幻出一种让人迷醉与热血的芳华。

我点了点头,道:“谢谢!我会很珍惜这把刀的。”

麦克嘿地一笑,道:“干活吧,我帮你在这随时监控着他,别让他跑了,趁他还在屋内收拾他,外面人很多了,如果让他混入人群里就不好处理了。”

听见麦克这话,我心又是咻地一紧。麦克说的不错,这家伙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是武器在手,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破坏力的武器,如果被他伤害到其它无辜人群,可也是我的责任。一切好象已经让我无从选择。

在监控显示器中,我们已经看见那些和杀手一道来的礼花炮手都已经出门,开始向放烟花的场地那边搬运着炮具和一烟烟的烟花弹。

和普通的烟火燃放不同,大型烟花有严格的操作规则和审批,更不是随便那个人就能放的,有得甚至要动用专用的迫击炮射击,每个炮手间的通讯联系也很重要,因此这是一项很专业的工作。天翱为了庆祝集团十周年庆,专门从外地请了燃放大型烟花的专业队伍。因为是特殊时期,检查的很严格,每一箱烟花弹和每个人的行李都没放过,所以我很清楚地记得这间只有一个人入住,当时还以为是刚好对方人数是是单数的缘故,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早就在杀手的控制之中,为了就是不让其它真正的烟火炮手不知道他的底细。

已经不用再怀疑什么,这人绝对是个杀手,因为唯独他的房间一起没有打开过,这人显然是要等待入夜后众人都沉浸于快乐中后再行动。

我心中呼地长叹了一下,心想下面这么多警察,我却连让他们知道的能力也没有。人生怎么变得如此可笑的。在这种宾客云集的欢乐场合,我却要去做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如果不是迈克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和这把刀在手所给予我的一丝勇气感,我真怀疑自己根本不会迈出监控室的大门。

监控室位于主楼的一侧一楼。出来就直接是天翱山庄宽阔的绿地。正好面对着那条由平滑青石条铺而成的山庄主干车道。我走出来的时候,蒙军正在满脸笑容地迎接着从一辆黑色卡迪拉克上下来的几个人。因为这张房车色泽很漂亮的缘故,我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就这一眼望去,我心中忽然一怔,只见已近夕阳的晕黄光线中,后车门开处,走出来的竟然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美丽脸庞。这女子盘着精力编制的发髻,穿着一袭垂地的紫色晚礼裙,披着件毛裘,颈间还轻扎着一条丝巾,看上去端庄且美丽。

江宜欣怎么也来了?我心中一阵犯晕,随即想起蒙军曾经说过和嘉怡集团的老总江仲昌是旧识,而且关系相当好。由此推断,这正和蒙军握手寒喧的人必定就是我曾经在嘉怡呆过两年之久,但却始终没有谋面过的嘉怡老总江仲昌了。和我曾经在商场大厅电视大墙上见过的那个精神矍烁的老者相比,现实中的江仲昌已经略有了几分老态。如不是此时此景见到,从各人的关系中我可猜知他的身份,我在其它场合见到,必定根本认不出来。

一眼望去,只见江仲昌两鬓已经花白,脸上有些老人斑。看岁数应该是六十开外,但眼神却很明睿,一看就是一位智慧达观的长者,很有一种学者气质,让人很难把他和“国内巨富”这一个称呼连在一直。他的身上,并看不见一种所谓大富大贵者常有的雍荣华贵。

俗话说创业难,守业更难。江家数世经商,虽百年来历经朝代更迭,战事动荡,但每一代都辈生经营奇才,而且生意越做越大,是国内有名的商业望族。到了江仲昌这一代,更是风生水起,不但在*中奇迹般地保全了商业命脉,而且借着国家经济的改革复苏和振兴。把嘉怡集团推到了全国大企业的前列,不但为国家创造了大量工作机会和税收,而且热心公益,赢得了非常良好的口碑。

a市人常说,如果蒙军是“创业天才”,那江仲昌就必然是“守业之神。”这两人的握手,如果被新闻记者拍到,必定是一张珍贵无比的影像,a市能够诞生两个超级富豪,本来就是一件近于奇迹的事,仅管这两人现在的主要事业重心都已经远离了a市。只不过蒙军的发家实在太快,远没有能够被社会承认罢了。这点上他又远远比不上江仲昌了。

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地知道,蒙军现在的实力,应该已经不是江仲昌这种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所能比拟的了。在施少强给我传来的那些电子邮件资料中,我对蒙军的产业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这人确实暴发的过于恐怖。

不知为什么,看见江宜欣,我忽然想起阿勇来。在和阿勇共同一间病房的数天之中,阿勇在极度无聊之下,跟我聊了许多私事,据他说说,他对江宜欣就根本没有兴趣,只不过是蒙军的意思罢了,这让一向把江宜欣当作朋友的他来说,是非常烦恼的一件事。我现在自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一个喜欢上自己婶婶的男人,总是痛苦的。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蒙军希望阿勇能和江宜欣结合,恐怕不仅仅是希望能通过两家联烟,实现强强联手,更大的用意,恐怕还在于想借用江家在国内的影响力,使自己有某种程度的保障吧。

麦克的声音从我的无线耳机里传出!

“怎么了?”显然是有监控室中见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耸了耸肩,微微笑了笑,低头对着衣领上的无线麦克风轻声道:“看见一个老朋友。”认识江宜欣这件事,我是无须回避的,而且从在酒吧那晚以后,我对她已经不再有芥蒂,这女子其实远比我以往的想像要可亲的多,继承了江家的家风,没有富家女常有的那种娇气,显得意外的纯朴。

当然,她和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点关系也不会有的吧。只是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我变成现在这样几乎是拜她所赐,就有些难免的嘘噱罢了。

麦克显然并不认识江家的人,嘿地笑道:“是说你前面那辆黑色车旁边的那位美女吗?”

我没有回答,表示默认,麦克叹息道:“你小子眼光不错,这妞很正点哦,我正把镜头放大了欣赏。可惜晚上我们得在四周保护,不然真想请她共跳一舞。”

我轻轻一笑,暗想在此时此景,实在不适合和江宜欣有什么交流,趁她还没有注视到我,赶紧离开为好。越过草坪上那三五成群的人,向林若亦她们所在的那楼走去。

距离越近,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渐渐加速。

这一楼是那些燃放烟花的队伍所住的地方,和隔壁那些尊贵客人所在的楼层不同,这里入住的人并不多,整个环境和大厅内和外面花园草坪上相比,也要相对寂静的多,何况其它放烟花的人都已经去了远处的燃放场。烟花的燃放在西面开阔地上,烟花弹打出去,就是碧秀山临江的一面,不用担心引起山林火灾。

在我来的路上,我和麦克已经用耳语轻轻约好了行动的步骤和保护注意事项,毕竟这里和主楼那边是一个整体,这边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随时会惊动所有客人。而且也会惊动先期入住的几个警察。

先收拾杀手,再收拾林若亦那个男助理,是既定的原则。

“很好,白副省长的车已经进门了,所有人都去那边接他了,现在你的旁边没有其它人,不要给他任何机会,一引他开门,找机会就结果他!”麦克通过耳机向我指挥道。

那杀手所在的房间就在一楼处,仅和院中隔着一道小小的白色木雕护栏。

特特!两声轻响,

我深深吸了口气,敲响了这道房门。

虽然一路上我都脑海不停交战,甚至想过放弃,但我最终还是认为自己下手比较适合,毕竟是蒙军先找的我,而且我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要取得蒙军的信任,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毕竟如果有我出手,我还有一个双赢的可能,既不动动刀杀他,也不用惊动警察。只要我能一下就把他击倒,我就可以找我从不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下手这种借口。

说实在的,真要叫我动刀,实在太为难我了。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钱凯的事发生时,我亦情况危急,有跌下楼的可能。但这一次却是这种赤裸裸的杀戮,我自问我多少还算个正常人,绝对没有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

“谁?”门内隐隐传来一阵物品拖动的声音。显然里面的这杀手忽然查觉有动静。赶紧忙着收拾东西。

我把全身都放到一个冷静的氛围内。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卢师傅,你们那些师傅叫我来通知你马上去,说一会就要装弹了!”通过查记录,我们知道这人登记的名字叫卢斌,当然,现在可以肯定绝对是个假名字。

卢斌忽然做出一付很虚弱的神情,隔着门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忽然拉肚子,真的没力去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怎么还叫。”

我冷笑,暗想你原来找的借口竟然是拉肚子这种小孩子逃学最常用的借口。只得道:“很严重吗?要不要我叫医务室的张大夫来帮你看一下。”

卢斌继续扮出难受的样子,缓缓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药,我已经吃过了,休息一下就好,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我心中暗暗操了一声,心道如果不能骗你开门,还不能收拾你,拖久了只怕你起疑心就不妥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脑上迅速转念,忽然看见旁边走廊上有一个前面那批人走开时腾空的一箱烟花弹的空箱。脑中已经计策,瞎扯道:“卢师傅,还是请你开一下门,你们那些师傅拿落了一箱烟花弹没有运过去,放在这可能不太安全,请你先放到你屋里去。”

卢斌果然上当,装作一付很虚弱的样子,扭开了门,慢慢走出来朝我道:“好吧好吧,先放我这,等他们回来,我再交还给他们,就少放一发吧。这些家伙做事真不可靠,丢上拉四的。”

我低下头去,装出一付很费力的样子,把那空箱子抱了起来,道:“你生病,赶紧去躺着,我自己搬起来吧。”

卢斌显然不想让我进屋,但自己既然已经做出这种拉得没力的样,也不能再主动请缨搬这空箱,只得点点头,转过身去,缓缓向屋中回走道:“那你搬吧”。

麦克在监控中轻声笑道:“你跟他怎么说的,这家伙很听话哦!啊,他回头了,旁边没有人,这是好机会,快下手!”

我自然知道这是个绝对的好机会,望着他的背,我亦有种很强的冲动,只要我上前一勒他脖子,手中刀过,就可以一下结果掉他。甚至用手直接刺入背心这种卑鄙手段都行,电视上见得多了。确实,如果用手的话,我实在没有把握一下搞定他。

我心中暗暗骂了麦克一句,暗想这种时候你还居然敢开玩笑。然而麦克的这一句无心的笑话却让我一下醒悟过来,这走廊附近虽然没有其它人在。但我的一举一动全部在麦克的监控之下,我如果在这动手,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记录在监控室的海量硬盘里,并刻录成盘。这绝对是一样不妥的事。

就算真的为蒙军杀人,就算这人本就该杀,我也不能做这种把自己的所有行为记录在案的蠢事!只要入了屋再动手,迈克就监控不到我了,屋里是没装监控的,这点我倒清楚。

人已进屋,我问道:“放在那好呢!”

卢斌随手朝墙角一指,说道:“放那吧。”

我点了点头,回过头去,就准备故意那把箱空箱子放下,心中暗念着,只要你一转头朝床走去,我就下手。用我最大的勾拳力量,击中你的太阳穴。绝对要你一下致晕。

然而我刚弯腰准备放下这个空箱,忽然只感觉一阵风声扑到,我心头猛然一悸,情知不妙。

果然脖子一阵巨疼,差点没当场晕眩过去。竟然是卢斌率先发难,用右手勒住了我的脖颈。

这家伙果然是杀人好手,只是用手勒,也手劲大到不可想像,我脖子便似要给他勒碎一般,疼痛至极。也是我身体强硬,换成普通人,只怕颈骨都给一下就扭断了。

我左右手拼命挣扎,只觉得全身都仿似失去了控制,脑海中一片模糊,眼门发黑。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一种强烈无比的窒息感向我压来!

只听卢斌一阵狞笑:“本想呆会下手,现在就有人来找死,老子当热身好了!”

我全身一阵痉挛,感觉自己的魂魄就似要离体而去!

不能,我绝对不能死得这么窝囊,一种求生的本能让我双手在空中乱抓。脑海中一下想起腰间麦克送我的那把疯狗战刀来。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双手向后一格,右手顺势抽刀就是向后一刺!

这一刀已经刺在卢斌的右肋之中。深入末柄!鲜血一下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

鲜艳夺目。

卢斌绝对没有想到会被挨了这么一下,一下吃痛跌开!

“去死!”我大叫一声,看见那片鲜血,一种莫名的杀戮血性一下冲上了我的脑海!

就在这一声嘶叫中,我已经一跃而上,一下把卢斌按在地上,手顺势从卢斌那右肘处拨出刀来,又是狠命地一插!

啊,卢斌脸上强烈地一个抽搐!眼睛瞪着巨大,黑白中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一刀,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我一下无力地垂坐在地,看着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他的胸前缓缓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