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玩笑(1/1)

我和贝儿始终是不太相熟的,除去了赢政,似乎就已经找不到别的话题。换了平时,也许我会从侧面打听下张海澄的事,但看今天的情形,谁都知道不宜再提到这人了。

贝儿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现在在蒙军那儿做事呀?昨天见到你在那。”我点了点头,说讨生活嘛,在那做司机。贝儿叹了口气,道:“可以的话,重新找份工吧!”我自然知道贝儿是知道了某些不利于蒙军的传闻,好心劝我重新去其它地方找工作。却装作糊涂地道:“这也挺好的呀,待遇还不错。”贝儿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只是微微一笑。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地坐在朝墙的休息椅子上等待。这里也是吸烟区,我等的无聊,手下意识地掏出烟,抬头瞅了她一眼,刚准备征询下她的意见,她已经微笑道:“你抽吧,我身边都是一群烟鬼,我早已经习惯受二手烟的危害了。”

她这样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然而烟瘾的诱惑对我而言,比面子更重要,一只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缓缓化去。

等待是最无聊的一件事,我很想趁机上楼去看看阿勇痊愈了没有,又怕方艺珍随时会出来,毕竟我今天的工作是陪同她,一直到送她到机场为止。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亦很想去病房内看一下江宜欣的伤势如何,但一想到张海澄也在里面,就打了退堂鼓。何况已经知道里面有很多她的家人在,就我来说,最怕的就是这种繁乱的场所。

我偷偷侧眼望去,只见坐在对面的贝儿心情似乎心事重重,非常不悦的样子,一个人低着头,静静摆弄着衣角,很有点儿楚楚可怜的感觉。那张漂亮清纯的脸,似乎一点儿没有改变过,但我知道,时光如梭,不管于谁而言,我们都已经改变了许多许多。

到我第三只烟都差不多吸到近烟蒂的时候,方艺珍才和张海澄缓缓聊着天从病房过道向我们走过来。我赶紧站起身来,贝儿只淡淡扫了张海澄一眼,又低下了头。

方艺珍对我点了点头,道:“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下,害你等久了。”我摇摇头,笑道:“看病人那有一来就走的。”方艺珍嗯了一声,道:“那我们走吧。”

贝儿显然是在闹情绪,张海澄温柔地哄了几句都使性子不起来,这让方艺珍有些尴尬,这摆明是情侣间的矛盾,外人是插不上嘴的。张海澄很尴尬地对着我们一笑,道:“方小姐,你们先走吧,本想请你们吃中饭的,看来得下次了。”

方艺珍很理解地笑了一笑,道:“那好,我下次再来a市,一定约你一起吃饭。”

张海澄微笑道:“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偷偷来偷偷走哦,我可经常看六点档的娱乐新闻的。”

方艺珍嗯了一声,说道:“一言为定,我下午就回台湾了,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相信不会太久的,等我新碟上市,会来大陆这边巡回签售的,肯定要到a市来。”说着又向张海澄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我微微向他点了点头,又向贝儿说了声再见,有空联系。贝儿强笑着向我点了点头,说再见。

我心中嘿地一笑,这句有空联系是我特意加上的。从第一次见到张海澄开始,我就觉得这人的zhan有欲非常强烈,这种男人,甚至容不得别的男人和自己的女人打声招呼,我可以肯定一件事,张海澄见我到我向贝儿打招呼,一定会在事后向贝儿询问有关我的事。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贝儿既然已经肯定地认为我不过是赢政的朋友,自然在回答张海澄的询问时,会很随口地回答,张海澄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层的。

聪明人如果要克意求证一件事,往往只会去套最没心机的人,从那里得到的答案他们一定以为是正确的,只要贝儿能在张海澄问我有关情况的时候,很不在乎地回答一句,他不过是赢政的一朋友。我就算安全了。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张海澄,我甚至会主动向他打招呼,赞扬下他在球场上的表现,说早知道他们踢的这么差,自己也不做外援,结果输这么惨,真是丢份什么的。

车缓缓开出了医院,在熙攘的车流中缓慢而行。正午的阳光是如此明晃刺眼,从高楼大厦的那些玻璃外层四处反射而来,即使戴着墨镜,也有些晃眼的感觉,也只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才明白什么叫光污染。

车在路上,我问道:“江宜欣情况怎么样,应该没什么事吧?”方艺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幸好没伤到动脉,只算是皮肉之伤了,不过恐怕以后会留下一点点伤痕。”说着又自怨道:“这次的事,真的让我过意不去。看着她缠满纱布的可怜样子,我真的好内疚。”

我淡然一笑,道:“这是意外,跟你没关系的,遇上这么大的事只是留下一点点伤痕,已经是很幸运了。他们不会怪你的。”

方艺珍嗯了一声,道:“但愿如此,如果这次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劝慰道:“其实换个角度想,也没什么的,太顺畅的人生,未必是幸福的,人这一辈子,好事坏事都遇上一点点,才是完整的吧。”

方艺珍有些奇怪地望了我一眼,一下笑了,道:“你的思想还挺奇怪的,那有人希望自己遇上坏事的!”

我微然一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命运是很玄妙的,你永远不敢肯定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者好,或者坏,或者平平淡淡,但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发生了就须承受,而且要微笑着面对。”

方艺珍挺有兴趣地看着我在方向盘上有节奏轻轻敲动的手指。说道:“要微笑面对,只怕好难哦,换了是我,开心就笑,难过就哭。”

我哈哈一笑,道:“你是女孩子嘛。”方艺珍俏鼻子一皱,笑道:“哭又不是女孩的专利,只不过不想自己太辛苦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很难受的。我呀,遇到不快乐的事就是两种解决方式,要不就自己偷偷大哭一场,要不就找朋友好好倾诉。”

我一笑,道:“那我不是很惨,只有哭这一条路了。”

方艺珍嘻嘻一笑,道:“你很多事不能对人说吗?”

我一怔,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吧,每个人都有些秘密不能对人言的。”

方艺珍扮了个鬼脸,道:“连我也不能说呀?”

“都说是秘密了,还说!”我轻轻一笑,手上方向盘一打,切入了另一条车道。心中忽然有点儿郁闷。微微叹了口气,悠悠道:“不过我喜欢这样的人生,很精彩。”方艺珍似乎一下不明白我怎么忽然说这个,有些奇怪地望了我一眼,笑道:“小气鬼,不说算,以为我稀罕!哼,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我哈哈一笑,道:“那你说说看吧,我有什么秘密你能猜到。”

方艺珍哼地嘟了嘟嘴,瞅了我一眼,道:“要我猜呀!你一定是个警察,卧底在蒙老板的身边,他呢,就一定是个大坏蛋。”

这话一出,我刚叼在嘴上烟都一下掉了下来,手慌脚乱忙着拍打烟灰。手一抖,脚一松,吱的一声轮胎磨擦声,我差点把车都开了撞到前面的车上。

方艺珍吓得啊的一声大叫,道:“你干嘛,抗议也不用这样吧。开个玩笑嘛,紧张成这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她纯真无邪的样子,都不敢断定她是否是开玩笑,只得强笑道:“对对,我就是卧底,也不用卧在蒙老板的身边吧。好歹换一个黑社会大佬吧。”

方艺珍哼哼道:“他当然坏,我这么多正事要做,还被逼来应酬他的活动,还惹出这么多事来,今年的合同结束后,我可跟公司说,打死也不跟他续约广告了。”

我悬在半空的心一下掉了下来,心中暗骂一声,你什么不好说说这个。不过自己也觉得刚才这反应太大了。以后可得加强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万一某一天有人真忽然对着自己说出这话,自己一定要有坚强的心理承受力才行。换了是蒙军对我说这话,只怕我一个眼神稍为不对都被他看出来了。

终于断定这不过是方艺珍的一句玩笑话后,我笑道:“你的想像力倒挺丰富的。”

方艺珍咋舌一笑,道:“也不是了,我过段时间有部电影,刚接到剧本,讲一个卧底警察的,我要演他的女友,最近在猛背台词。所以老会联想到这方面的事了。”

我的心才一下稳下来,道:“我听过你的歌,还真没看过你演电影的。如果公演,我一定去看!”

方艺珍点了点头,道:“是呀,唱歌我还算拿行,上综艺节目也是常事,不过拍电影我也还没试过的,算是处女作了,所以也有点儿紧张呢!这头要开不好,以后可就不能再尝试了。”

我笑道:“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难说可以拿影后的。”

方艺珍娇笑道:“可不敢想这种处女作就拿影后的好事,再说这是男性电影了,我戏份不多的,公司也是想我涉足影坛,才接了这部戏给我过渡一下,先试试手。”

我由衷地赞扬道:“一定行的。”方艺珍笑着说了声谢谢,道:“用心去演了,我可不想被人骂演技差的,现在有空就揣摩剧本,可惜身边别说卧底警察了,连个警察朋友都没有,不然还真想去体验一下生活。”

我心中微微一叹,道:“导演会告诉你应该如何塑造角色的,不过,你记得,做卧底警察的女友,绝对是不会开心的就是了。”

方艺珍点了点头,道:“那肯定是了,嫁谁也不能嫁那种人,知道还好,只是提心吊胆,要是不知道的话,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慢慢变坏,真是想想也恐惧的大件事。”

我的心忽然一下沉了下去。你说的对,我们这种人,是不配有爱情的。

方艺珍好象注意到我的脸色有些暗,奇道:“你没什么事吧!”我赶紧深吸一口气,笑道:“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有点精神不振。”

方艺珍哈哈一笑,用蜡笔小新的语调呼呼道:“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神态让人莞尔。

a市机场,等候上机检查的方艺珍和她的助理们向我挥了挥手,她们要先去香港再转机,看着她墨镜下的美丽容颜,我忽然有种不知所然的失落。

“这次没吃到你请的特色小吃,以后有机会来台湾,我请你吃!”这是方艺珍上机前的最后一句话。

台湾?浅浅的海峡一道,再见却不知道是多遥远的一件事。不过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

绝对不是!